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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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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楼
苏良生
發表於 2013-7-16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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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深夜,我搭上从省城回家的列车。邻居在电话里告诉我,父亲病危。等我冲进家门的时候,父亲已经走远了。. x) K" X" U/ L7 F
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竟然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虽然心痛得无以复加。我低下头,跪在父亲的灵前,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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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Z$ m. O' ^ 隐约中,我看到了父亲慈爱的笑容;看到了我六岁生日的时候父亲拿着一盒小蛋糕和一条漂亮的白裙子从门外走进来;我看到病床边父亲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不住地重复着“醒了,醒了!”;看到父亲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微笑着对我说:“傻孩子,你长大了。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吧,好好学习,你是爸爸的希望啊!”;看到了在月台上,父亲向我挥手;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泪光……我向父亲的背影追去,可是却离他越来越远。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 D; e4 A4 r) F: n; H2 @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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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x( z. g: v+ [) r- y 多年之后,有朋友对我说,死亡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每天都会有无数人,从这个世界上离去。生命一如野草般蓬勃而又卑微。
( m& @3 ?4 n$ @8 l7 k9 _% d: @ 可是我们深爱着的人,我们亲手送走他,看他化成一堆灰。烟灭。心中除了崩溃的绝望,真的只剩下一片空白。9 ^$ j+ E; h9 S9 w3 N/ ?
6 e# a2 V: Y$ F' j( R J$ b 邻居交给我一封信,是父亲留给我的。简单的几行字。从弯曲的字体可以看出,是父亲在弥留之际,挣扎着,用生命最后的气力写下的。) T4 L5 S) h3 p, V0 }8 s
父亲希望求得我的原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向我隐瞒了一件事情。他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5 c, `3 ?/ N5 Q: q# z 我的泪水开始从眼眶迸发,终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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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了,即使活着的人再怎么悲伤,也都无法从死神的手中抢回父亲那卑微了一辈子的生命。而母亲,也因为父亲的突然离去,疯了。
$ q3 g! Q5 Z3 r H 我的心里很清楚,现在,这个家只能依靠我。父亲不在了,母亲又倒下了,我必须坚强,必须扛起这片塌陷了的天空。) |" P, i: T7 z: g
, n$ M" o) Z1 o H& m& R( E 两天之后,一个从小只见过一次面的叔叔和一个从来都没见过面的舅舅来到了我的家。他们并不是来伸出援手的,也不是来表示哀悼。他们只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从这个已经多灾多难的家庭里再捞到一些好处。2 K% N3 w# p8 g% @8 W
; c0 ]& O; E2 S/ i; q “我告诉你们,休想从这个屋子里拿走一样东西!”
% ]0 G, v) ?- N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我也不知是从哪里借来的勇气,胸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一个玻璃杯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u+ O ?) A! H
“你,你竟然敢这样和我们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e, R% w: f# y$ f+ R% b
“为什么不敢?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你在哪?”我用手直指着那个自称是我叔叔的人。
5 t: r$ b* h6 |& w “我……”他抬起头,看到我眼中几乎可以将他燃烧成灰烬的目光,低下了头。
% q1 f% i! y: S: j “那你呢?”我转过头,用同样的目光审视着“舅舅”。
* d% L/ I5 ]' E3 L0 @# a$ h( p; {* U “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母亲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你们来了。不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也就算了,可是你们竟然落井下石!我告诉你们,现在这个家我说了算!趁火打劫?想都别想!”& h, S$ t! x, N
“你,你……”
/ R6 G q j) `- ~9 [) G" [ 他们气得脸色发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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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你们都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3 w' L4 {) [3 @$ M1 T4 M “我走?”叔叔轻蔑的说。“你有什么权力?你还真以为这是你的家?你只不过是个捡回来的野种……”5 b2 ?6 s6 c& O( f
没有听他说完,我已经站起身冲进了厨房拿起了菜刀。对着他们歇斯底里的大叫:2 g' ^' w! f" @" C& Z0 q
“滚!都给我滚出去!”
6 U; |- E6 Z* M$ z! q+ J% S “好,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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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之后,摔门走了。望着他们用力关上的房门,我的手无力的垂下来。菜刀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钝响。我转过身,望着坐在床上的母亲,她只是直直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望着墙壁。仿佛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 m) O0 C9 @* p8 n- X9 Q “妈,我该怎么办?妈——”1 t1 ^+ f3 I- j6 T: {& |
跪在床前,我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腿,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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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q0 `/ l$ q$ z+ q, D+ D: J 一个月后,我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将母亲送进了疗养院,然后自己在学校退掉了宿舍,搬进了一个只有十平米不到的小阁楼上。
+ m8 |% `$ x' b3 k; h! I8 ^ 那是一段我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住在低矮狭窄的小阁楼里,几乎连腰都不能完全直起来。到了夏天,阁楼上闷热的几乎让人窒息,还有无数的蚊子似乎要把人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吸干;到了冬天又变成了一个冰窟窿,冷得即使穿着棉衣,盖着棉被,都会被从梦中冻得清醒过来。
* P/ ~& J- w3 f3 d- A, |$ J& x3 i 那些日子,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0 _ x; c- n5 H( X: e7 t5 R+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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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一年。这一年中,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每当深夜,拖着疲惫到几乎垮掉的身体回到“家”的时候,我都会有种彻心的疼痛,每当这时,我的心中便充满了怨恨!恨这个世界太现实;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恨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恨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恨生身父母为什么遗弃我。甚至恨过父亲为什么死得这么早;恨过母亲为什么会疯掉。更恨我自己,恨自己不会麻木;恨自己不懂遗忘。
! l5 X- G+ ]5 g, j 真的很想哭,可是无论怎样努力,眼眶中都是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因为只要一想到死去的父亲和在疗养院里的母亲,我便强迫自己必须坚强。
5 X+ R( k) L! k# [+ N 每一天,我都是这样在如此多的怨恨中入睡,在怨恨中做着怨恨的梦,又在怨恨中醒来。不断地在压抑着自己,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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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我会想要逃离,不知去哪里,只要逃掉就好。最喜欢的歌是赵传的那首《我是一只小小鸟》。我想要做一只鸟儿,哪怕最小、最不起眼,可是只要能自由飞翔,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压在身上的东西太重太重了,让我无法挣脱,无力飞翔。我曾在梦中无数次的变成一只鸟,却仍然无法在天空中任意翱翔,命运给了我一双翅膀,却又在我的身上加上了难以负荷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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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理想中的大学。我圆了父亲的梦,虽然他已经看不见了,但是我相信,在天上的父亲一定会知道的。他一定会为我骄傲!一切似乎都在变好,我已经开始计划将母亲接到另一个城市,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赚钱为母亲治病。上天终于给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一丝温暖的阳光,可是就在我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阳光的温暖时,上天却又用乌云将这道阳光掩去了。# L7 r, D: d6 z! Q- J% R
7 t# j* Q+ f; _# f0 | 就在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四天,母亲去世了。" w! {6 o& `, u7 }
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夜里趁疗养院的医护人员不注意,点着了洗衣房里的床单,引起了一场火灾,十七人受伤,五人死亡。而母亲,就是其中之一。6 k% T9 ]3 X. I3 L+ k* H
D: q' o6 P' n d(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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