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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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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于轻萍之末。1 X& L' \: o& U; |' B7 d- q; i
# {8 {% k8 q0 N. s 年少时,我已经是个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浪子。无以为家,只能流浪天涯。没有人知道我是谁,连收养了我的一对老年夫妇也只知道我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后来,那对老夫妇双双去世了,我便离开了中原,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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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久以前,我曾经遇见了一位得道高僧,他对我说:6 y( I) b' f5 y. T) d, F! h
“施主,你命中注定会面向残阳而行,绝足于西方。而且,我会在残阳下见证一段千年的恩怨情仇。”
]7 h+ W" z; j4 s2 O “大师,为什么是我?”
8 R' c3 r5 w3 X' d7 a% W “因这千年的恩怨中,一直是你所见证的。”' n+ y- P: w7 a7 {# {9 `0 ~) u
“我一直在见证?”) ^. N( e$ g. B; x* y7 S/ N
“施主,世事无间,因果循环,你我还有一面之缘。等我们再见面,你就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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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的十年里,我没有再见到那位高僧,他临走时送我一本武功心法,我钻研了十年,因为我心中有个影子,挥之不去。我必须和她之间有一个了断。所以,我学会了用毒,而且很快成了用毒高手。在向西走的途中,我杀了很多人,有些人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有人需要他们消失。我知道,他们一定知道一些秘密,而一定也有人希望他们保守秘密。能让一个人永远不泄漏秘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消失。
+ j5 V# ? X/ ]0 R8 ~: x" B( K 后来,我去了大漠。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了公子长风。! W1 ?) q+ U( p
Y! U) u2 D+ M6 y1 s) I; _
六月初九,东南风起,大煞西方,忌出行、会客,宜安葬。. \4 |, i* ^. w
在大漠靠近中心的地方,我见到一所残旧的驿站,一个人背着一柄七尺长剑,迎着残阳静静的望着远方。) O/ V; Q6 V4 N9 d J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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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驿站是你的吗?”来到他近前不远的地方,我问他。
9 e ~5 R% R: r/ X. I. _$ U" l “从前不是,但现在是,今后也许不是。”他静静的回答,然后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我。! S7 l7 C% s2 ~) Q
“公子是爱剑之人,为何会屈身在这荒漠之中?”
- B/ ^( Z2 }. M) V! L0 U “阁下也是高手,又为何来此?”; J7 X6 B) b! p' q: f2 b5 L! h9 G% i$ z
“也许是为了一个人吧?”
* b1 u0 I1 q$ X+ K: S “那可是为我而来?”
5 g3 a7 r5 t1 [3 @# ?7 p8 h “不是。”9 U% t$ z* o8 x* D" @" \! l
: G+ P) L7 T2 `3 ]9 Z 那晚,我与长风对饮直至深夜。但他却不问我的来历,我也没有提及。所以我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问我是不是为他而来。后来,我常可以看到他在残阳之下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练剑,但他的剑,从不取下剑鞘。
" N- x! g, X- o* X8 S) z 直到他离开的前一天,我才知道,当初他以为我是一个女人派来和他决战的。" S6 a% |* I5 q2 L, s) o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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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大旱,忌婚嫁,宜行事、开光。 m! M; S! b4 ~# @; F7 [
8 N* G4 i9 q0 l$ J+ J$ E9 n1 E* P “你为什么从不取下剑鞘?”- @; {1 p1 n% T! S
“你又为什么会用毒?”; i# K+ R' ]' c+ N, p8 E( X Y
“为了杀一个人。他用毒杀死了我的至亲之人。”
9 L8 t3 v; s: Q" p$ W7 |. w& s- u- a( T “你想杀死他吗?”) h: t. g) t0 L1 A. a3 l) |6 T1 d
“是的。”
* h5 a. ~9 n0 x# \5 R% m “你必须杀死他吗?”
0 ~# B, _2 [/ v- O' a% { “是的!”( O6 R* C& t( I, T' G
“很多人觉得,杀死一个人很容易,只要他的心变得很毒,变得像这荒漠一样无情。但真正的无情却是因为有情。杀死一个人之前,你必须先杀死你自己。因为有时候,你必须杀死的人,可能是你最不想杀死的人。”
3 E I- U# k4 A# { “你是无情的人?”
6 \" M( r/ b u+ ~9 G" f “从前是。”% Y6 P5 e; l/ L$ T: A- ~' b
“那为什么你的剑不再出鞘了?”% F$ s9 l7 m s) x
“因为,剑一出鞘,我就必须杀死一个我不想杀死的人。”! p5 Q- n( b, F# S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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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刻起,我便有了一种感觉,他一定会离开这里。因为他必须去杀死一个人,一个他必须杀却不愿杀的人。因为他的剑一定会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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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五,大风从西方而来,白日冲煞,诸事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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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从东面来了一个男人,他说他的名字叫玄草。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受一个叫蛛儿女子之托,杀死长风。
w( d, e. Q+ D 长风常叹一声,喃喃的对他说:2 q$ v( c8 H# G4 f; G
“玄草,你迟到了四个月。”
6 Z. ?) i" z, n9 s3 V3 Y; @* l2 ? 玄草望着长风,我发现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气。
$ I8 n# X# \" o g' [6 K “该来的,终归要来。该去的,也终究要去。”
0 S ?4 a, Q0 V 长风点点头,他们约定明日残阳将落之时,在他经常练剑的地方决战。男人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的转身离去。
. _/ k$ p# _7 {4 ]/ Y “你等这个人好久了是吗?”9 S* f% F+ @' T2 v
“是的。”
4 C' c6 l$ O d; `! v. \1 t “你的剑会出鞘吗?”
" k8 b7 ~' V ]) Y) A1 N “不会,因为我不想杀死一个人。”
9 ~9 I. B7 O6 o9 H( N7 Y, K “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 }4 i! R. v6 L6 L “不,不用。他不能死。”" k+ m8 i7 F4 W+ U$ N" a+ o1 \& f
“为什么?”7 A" \, f9 x% E& V( W;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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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沉吟了好久,终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 E+ W5 r; e9 v0 y 他是一个杀手。十年前,他爱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的名字叫甘鹿。她是一个富商最小的女儿,他想带她走。所以他决定再做最后一单买卖,然后从此洗手不干,隐居山野。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最后一单买卖,竟是要他灭掉甘家满门的三十五口人命!而雇主,就是一个名叫蛛儿的女子。2 Q3 I4 i8 B; n7 c! \, i" @, p
拿人钱财,于人消灾,这是行规!可当他杀掉甘家上下三十四口,只剩下惊恐万分的甘鹿时,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他给了她很多钱,要她逃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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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b+ I# ]! @# ?+ s 这件事被蛛儿知道了以后,她冷笑着对长风说:: q2 g9 _$ f/ A
“这么多年了,你仍然不配做一个杀手。那么,我可以叫玄草去杀了她!” ]8 s: y' ~3 J, e. `& c
长风苦苦哀求蛛儿放甘鹿一条生路,只要蛛儿同意,他什么都答应。最后,蛛儿同意了。但也定下了一个誓约。那便是从此不许长风的剑再出鞘,如果他违反了誓约,拔剑出鞘,就必须亲手杀死甘鹿,带着甘鹿的头去见她,然后再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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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l* n6 @- E2 _7 j. \ 五年来,玄草每年的六月都会来找他决斗,目的就是为了逼他拔剑。2 i7 V- c0 K3 Q, O& O3 a, i" _: Q! e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0 x* R. H# g! {% c7 A* m “我不杀玄草,是因为我知道,玄草和我有着相同的宿命,他深爱著蛛儿,为了她,他宁愿放弃生命。所以即使他来和我决斗,蛛儿也一定并不知情。所以,我不忍。”
! N4 f# i- o4 z& l “为什么蛛儿一定要杀掉甘家满门?”& W: p' x4 e6 X7 Y; Y2 W
“那是因为,甘家曾雇用杀手杀掉了蛛儿的全家!而那个杀手——正是我!”
- r1 `' J8 n; v2 K0 K “可是……”& L- G' W# @! `, }
“是的,是我没有杀蛛儿,那时她还很小,是我的一念之仁……”
9 i# v; _' T1 w- M8 G “看来,你真的不能再做杀手了。”+ B2 i: ]. r" V! ~; v4 \
他不再作声,只是望着西边的沙漠和残阳出神。, H2 k, W: S+ F/ F& @8 v
“过了西边的沙漠,是什么地方?”过了许久,我开口问长风。
2 r5 T5 ?& v" D @+ d “是另一个沙漠。”长风静静的说。
2 N3 t0 J2 ?2 { \$ _ 我叹了口气,默默的注视着他挂在墙上的七尺长剑,我感到了他剑刃上凛凛的寒光。5 d e4 ?- Z#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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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七,惊蛰,忌动土、开门,宜出行,风调雨顺,大利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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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4 \( P) Y* ~2 c5 O6 t9 n 长风走了,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因为半年前他和玄草在残阳下的一战中,他的剑,出鞘了。是玄草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长风出鞘的剑,还有已死去的蛛儿的遗愿。
) t3 D; n) }5 s$ @' L9 Z “因为有时候,你必须杀死的人,可能是你最不想杀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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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了长风的这句话。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杀死了甘鹿,带着她的头颅去蛛儿的坟前祭拜,然后再将他的七尺长剑深深的刺进自己的胸膛。因为,自从长风离开大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5 K' S. R2 w3 F6 J% }
我站在长风曾经和玄草做最后一战的地方,望着残阳的方向。
6 n2 _' l! x9 T5 Y+ W7 s “沙漠的那一边究竟是什么地方?真的会是另一个沙漠吗?如果是,他会和这里的沙漠有什么不同吗?再翻过它,又会是什么地方呢?”
$ k. k3 _# U6 g( [' x& V- G9 X
- l' E" ] U) {$ ~9 _6 C 三天后,我终于遇见了多年前遇见的那位高僧。
2 p6 P3 j+ `4 R2 b1 T9 U “施主,我们有缘又相见了。”
" D9 A% q' H. S' R3 W$ m6 u “大师,没想到能在这样的荒漠里见到你。”
6 B2 ?3 d ~. a: U “人生何处不相逢。”高僧笑容慈祥的问:“施主,这驿站是你的吗?”
/ @7 F& F9 S5 P4 W" N- I+ f “从前不是,但现在是,今后也许不是。”: b: z$ }" ~% o2 b- W) A. [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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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微微点了点头,说:
. X+ `% _2 W. z9 w* _- l “施主,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j) @8 N: m/ \% y' X# v
从前有一座香火很旺盛的寺庙,有一只小蜘蛛在梁上结了张网,天长日久,便有了佛性。它默默的修炼了一千年。终于有一天,佛祖来到了庙里,抬头见到了蜘蛛,便问它:“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了想,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
3 ~) h: u2 X0 N$ y3 y/ ~0 F. B 佛祖点点头,走了。1 e# L/ p; ^! r" R! k4 U2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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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千年,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蛛网上,蜘蛛对它喜爱之极。可是不几天,又一阵大风把甘露吹走了。蜘蛛非常失望,这时,佛祖又来了,问了蜘蛛和一千年前同样的问题。蜘蛛难过的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
- ^/ y! t8 s, ~6 H- R5 f+ \ 佛祖想了想,说:“一千年了,你还没有悟透啊。这样吧,我让你去人间走一遭吧。”
# B3 k4 d6 y' I- h “那……后来呢?”, `+ P; T4 {: @! M4 C
“施主,后来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4 w) R' h' N! q
想了好久,我才恍然大悟。难怪高僧曾经对我说我会在残阳下见证一段千年的恩怨情仇。- d9 \/ C) z0 Q. p C) C5 Z! k
“可是大师,为什么会是由我来见证呢?玄草又是什么的化身呢?”% K y$ B: d8 i' L; N! m. @- l# r+ Y
高僧笑了笑,说:“那个玄草,曾是三千年前大殿门前的一株野草,它在门前足足守候了那只蜘蛛三千年。而施主你,就是庙里的那道梁啊!”" Q8 J) [2 d2 v I$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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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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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 ]* n& d Z 两天之后,我离开了这里,一直向西走。我要看看沙漠的那边到底有什么。此刻,我的心里已经不再有恨,但是将来……我不愿去想。- ~# R, I6 `- A%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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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之后,没有人知道在大漠中的一个驿站,有一个人曾经见证了三千年的爱恨情仇。但是,很多人都记住了一个在西域更向西,有一个叫做白驼山的地方,有一个善于用毒的武林高手,他的名字,叫做欧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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