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苏良生 於 2013-1-29 10: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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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明忽暗 前奏# M7 l; L& _: b
在完全漆黑的夜里,我开始幻想光明的形状,它们从遥远的几个小时之前,犹如遗孀般,苟且得活到午夜,然后开始攀附在我的胸口,与黑夜做着殊死搏斗。无法驾御自己的想象,就如同文字的散逸,难以归入正规。我知道,人在夜晚的思维通常平行于存在的时空,只是那么漂浮着,游走着,无法沉淀下来,停留下来。此刻,我的心情,就是如此,如同一瓶悬浊液体,灌入透明的瓶子里,置于某个劣迹斑斑的架子上,昏暗中,摇摆着难以形容的晦涩光泽,上层是浮躁的光,下层是沉郁的暗。而此刻的我,卑微得在瓶底遥望瓶口,看着光与暗,看着瓶外,忽明忽暗的世界。. O- Y7 J# c; i% l+ h
我以为我会不再那么悲伤,就像我曾经以为,时间是能够改变一切的。在时间的磨砺面前,没有道理不为它的权威而低下高贵的头颅,开始圆滑开始世故的,没有道理不在它侵蚀你的青春你的梦想的时候,重新度量自己的原则,重新生活。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人,会在时间流逝许久之后,如《情人》中开头所写的那样,对你说:“比起曾经美丽的容貌,我更喜欢如今这张倍受摧残的脸。”唯美的对于永恒美丽的赞颂,或者已经在你我身边绝迹,成了仅供文字凭吊的坟墓。很多曾经拥有的东西,经过时间的筛洗之后,被过滤掉,藏匿在了某座山谷里,从此之后不再出现,; S. C4 g7 P$ a; N
我们把它称之为遗忘,再也无法打捞无法从坟墓中爬出的回忆。: j" X3 @: o! Z) d4 O
就在今天这个深夜,在无数个有相似的空白天空的黑夜里,我企图寻找回忆,却连山谷的入口也无法寻到。这个天是空白的,黑色夺取了星星的闪烁,我的记忆,同样也被时间掏空了一切。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空白的桌子,一群苍白着脸蛋的人们,一些无法贴上标签的事物,一座始终旋转着的舞台,我们在鏖战,在逃匿,在殊死地冲出逼仄的走廊,同时,我们也在迂回于同一条道路,在进行着为告别而设的聚会。我们在庆祝着自己的沦丧,进行着带有嘲讽意味的聚餐,此刻喝的吃的享受的,或许仅仅是过去的残渣,被我们遗忘了的回忆。而无法记起的,又岂止是回忆这座山谷的入口?
0 H0 H! z! ^: u/ r0 Y+ c' A5 P 我曾经将理想犹如旗帜高高挂起。而此刻,我不得不为它的落下,深深默哀。倘若这种忏悔是文字难以回避的书写方式,请允许我再一次用冗长的段落来赢得时间对我的宽恕,让那些华丽的叙说再一次跃上旋转着的舞台,让它们仅仅在此刻得以释放,得以片刻的安宁。! \/ B, E+ Q/ Y8 w, |7 y
因为,其余时刻,它们将沉睡在坟墓里,不被心灵触碰。
% j& e/ ?# }8 r& L 我们的生命,是钟摆,从一种苦难摆向另一种苦难* Z/ r0 `6 O2 n
依稀记得,这句话曾出自叔本华之口。这个忧郁的德国人,怀抱着对这个世界的仇视与厌倦,带着他的脱离于当时哲学体系的思想,走完了一生。他是厌恶女人的,就像他悲观得看待世界一样。他曾经自我安慰式得解释他不受欢迎的作品,说这样的着作犹如一面镜子,“当一头蠢驴去照时,你不可能在镜子里看见天使”。$ Q$ T$ j; T0 t! i' @+ z$ I
很多人无法看见天使,他们的思想东奔西跑,追逐着窗外的流光,不肯停歇。因为繁忙,他们无暇顾及身边的思想,他们把新生的炽热的思维看成负累,宁可在人群中迷失与迂回。
" l# c& L! Z1 ^0 X- F$ C* j或许我说得太过严重,或许仅仅因为我过于悲伤。
! M% e; q8 G8 } 不久之前,和一个熟人,在选修课上遇见,那是一节奇怪的课,本是讲述中国古典哲学的,却神使鬼差地讲述了一整节西方哲学简史,因为,这样的原由,我又一次想起了这个悲观主义哲学家——叔本华。对于哲学,我是始终是一知半解,略知皮毛,只是大略得能理出从古希腊直至英国经验主义,欧洲大陆哲学,现当代哲学流派,譬如存在主义等等这一系列线索,至于细节之处,不甚了解。而熟人对于哲学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只是因为这一点点共同的认知,我们开始交谈,并且很默契。2 O% b# T7 S3 p5 a5 q/ t+ s
或许交谈的资本并不是如何深厚的共通的话题,仅仅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语汇的交融点。而这有限的交汇,竟也使我兴奋不已。
' m& V3 ~* r: G8 R 我和熟人的谈话,开始于某个夜晚,中国哲学史正流窜到外国哲学史的某堂课上,年轻的老师,在黑暗的掩护下,喃喃得说着呓语,或许哲学根本就不该通过讲课的方式传达,无法解释的复杂的思维,无法被简单的音节含盖,我宁可他悄声相诉直至沉默不语。于是,很快成堆的术语开始成为折磨耳廓的噪音,周围开始躁动,而我依旧进行着和熟人的交谈。
8 r( u& c' q3 c, N3 e 很自然得从叔本华开始说起。在夜晚明晃晃的教室里,变得和他一样的唯意志。熟人说,自负与傲慢是哲学的开始,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则是因为他的偏激与悲观。教室的灯愈加亮了,窗外却是无法抑制犹如倾倒下来的黑暗。叔本华曾说,人生就是一种痛苦,一个人所感受的痛苦与他的生存意志的深度成正比。生存意志越强,人就越痛苦。要摆脱痛苦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抛弃欲求,否定生存意志。我不感苟同这样被泛化的悲观的人生,但我可以肯定,在某些人的眼里,人生的确犹如一场赌博,而他们则是那些逢赌必输的倒霉蛋。他们把人生赌在理想上,赌在黑暗寻觅光明的道路上,赌在寻寻觅觅的过程上,赌在表面洒满金碧辉煌的台阶上,赌在不可知的未来,而未到终点,他们的理想便溃散而亡,在一点点磨损理想的过程中,他们的痛苦也随之一点点加深,直至最后成为彻头彻底的失落,他们竟再也感觉不到痛楚。他们曾经将追求理想视而衡量生命意义的尺度,而当理想消失的那刻,他们迷失了,迷失在痛苦之外,无依无靠。对于理想的欲求渐渐消失的同时,他们不再感到悲观。) k7 N) P* X$ E- l* z. Z* i& G
留意钟声飘逸的人,在某天晚上,突然发现钟捶被人藏匿,而钟再也无法发出悲怆的声响。或是倾心于晚霞倾斜的人,在某个傍晚,猛然意识到乌云遮盖血红的苍天,而眼里无法摄录疯狂的色泽。他们开始失落落魄,飞奔着跑过一座叫追寻的桥梁,手抱着脑袋,不再发出温和的说话声音,而是一个劲得犹如那幅着名油画《呐喊》中的被扭曲的脸一般,喊叫。
& {! B( B) C2 `& K2 d 或许这些人,是你,是我,是他,是他们。或许,他们什么都不是。这很难定义,无法定义。
`5 G4 a' X0 g x 我开始觉得文字的无力了,对于所见的事物只是一个劲得描述,无法准确定义,不像诗人那样热衷于询天问地,上下求索,更无法无中生有,影附对错,也无法解释精深的内心化的哲学思想。我什么都不曾领会,在夜里,在周身的光明之中,潜行于我所营造的语句空间里,只是将明与暗相互揉搓,在反省着理想的顿失。5 V& k5 y# e) h; ?' `, l
再一次感受到文字的局限与无奈,于是,陷入沉默。5 l! J( p/ g4 Q+ `
熟人继续罗列着他的认知。接着,他说起了尼采。7 G, ]1 B- A+ h' x* r; i
我始终怀疑尼采对于女人的片面看法,他说,去见女人的时候,别忘戴上鞭子。熟人和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晦涩的一笑,我明白,他是在暗示着我的正在被诋毁的性别。我报之以谨慎的一笑。; G7 J p5 ^- ^4 Y' O
哲人的嘲笑仅仅是因为,通常的女人所拥有的见识,浅薄与俗态。圣经中描写,上帝是从已创造的第一个男人亚当的身躯中,抽出了一根肋骨,幻化为了夏娃,也就是说,女人的存在原本就是依附于他人,更可笑的是,据说,上帝创造夏娃,只是因为亚当过于寂寞。于是,顺乎情理的,女人总是后知后觉,总是躲闪于男人的背后,探着脑袋,小心谨慎得张望,在男人寂寞无助的时候出现,然后知趣得消失,附庸般得做着小范围内的琐事,喋喋不休得抱怨冗长的生活,抱怨无休止的重复,抱怨男人,抱怨不如意的事情,却始终不知道怎样将度过的生活打包,丢弃,走上另一条道路。大多数的她们,我们,对过去有着天生的依恋的,很容易被回忆左右,沉溺,自尽,不仅仅依附于他人,我们似乎对过去也有着难以扼杀的依赖。. G& C2 W: o: X+ i
希腊神话中的女性,似乎也被赋予了宿命般的无奈。传说欧洲大陆的起源,来自于一个叫欧罗巴的姑娘。她是一个国家的公主,某天,宙斯在天上看见了这位公主,俗心顿起,化身为一头公牛,引诱她来到一个一坐孤岛。欧罗巴在陌生的地方,孤独而无助,无奈得委身于宙斯,失去了少女的贞操。她不再是纯洁的少女,无脸回到曾经的祖国,她成了宙斯除了赫拉之外的又一个妻子,她所在的这座荒凉的充满失落与欲望的故岛被赐于了她的姓名——欧罗巴。这是一个神话故事,却无法回避神话之外的现实意义,古希腊神话中的神仙本就被人格化,可以说是半神人,他们的七情六欲只是转而用另一种方式吟耸现实的日记,天神宙斯可以有无数段艳遇,若干个妻子,而天母赫拉如同凡间女子,充溢着嫉妒与无奈,偶尔的恶毒与无助。女人的秉性甚至在神话中也如此突出,譬如,潘多拉,美丽容貌下的可怕的报复,那只藏匿灾祸的盒子,一经打开,世界将不再安宁。
4 |% S/ ?0 E. ]; l- g1 ~& K 似乎扯远了,从尼采扯到女人。熟人自始至终说着话,而我在思考的同时,放弃了言语的权利。或者我该为我拥有的性别申辩的,可惜,我无法用我拙劣的语言技巧表述。是难以表示,也是积淤于心中过于厚重的无辜。
! E* d; A# ]4 Z# K1 i; U 于是,我只能借用钱钟书先生的话,来进行反驳与抗争了。. e% |5 d0 j+ Y0 R8 ^1 b- I
“男人只是上帝初次的尝试,女人才是上帝最后的成功。这可以解释为什么爱漂亮的男人都向女人学样,女人要更先进,就发展成妖怪。” ! M# |2 i# e# |8 E$ w
无论如何,女人也总是上帝费劲心思而成的产物。我也只能在此,自欺欺人得认为:众生皆平等了。
: e! s8 A" C. ]9 ? 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9 s- `* b. t2 x/ J7 l 走了那么远
9 r# o3 F' K! E* |; M4 K l9 R; v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S6 R U( J& V( {- a 你说1 c( L9 w" |5 W6 G, Q. v
它在窗帘后面
+ W, \$ s0 c: X# q 被纯白的墙壁围绕
: u# B7 u1 M9 ?; t! K 从黄昏迁来的野花
4 T: }$ w. o! ~* G6 } 将变成另一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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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Q* v" o" z I——顾城
, e1 P8 m6 N. X5 z 跋涉,仅仅因为怀念着一些人,把自己视作不幸和幸运的人们。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在不知名的道路上,找回忆,找故事,找感动,也很久没有跑到遥远的地方,等待壮烈的旭日如何东升,等待另一座山顶之上的胜利者骄傲的呼喊。我们才离开了那场忧伤的旅行,就不可逆转得投入另一场灰暗或者光明的旅途里,开始在未表定下一站的地图上,走散,各奔东西。) y p9 v6 H6 \
我希望,我们走上的是不同的道路,却有着相同的终点,希望我们为某写特殊日子而铭刻的文字不会淡却,希望,在未来的某刻,灵魂还能相见。于是,我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期望熟悉的眼神能够依旧熟悉。3 v2 e0 V/ c" B/ |6 X) N+ k: a J
我们看过顾城的《英子》,于是开始对死亡有了感知;我们难以想象写下“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如此温暖词句的海子,会将高贵的头颅摆在铁轨上奔向死亡;我们对绝望仍报有一丝生还的幻想,以为,活着,无论怎样,只要活着;我们看一些深奥的书籍,然后聚在一起,未必交谈却彼此心心相吸;我们定期交出一本厚厚的《方舟》作为校刊,我们深深得爱着文学,爱着自己。长久的离散之后,我又看见了天堂,看见了二附中校园里,开不败的樱花。它们开了多少个年头,迎接又送走了多少颗敏感的心,它们一定看见过我们,那些手拿波斯婆婆那小花的女孩男孩,看见过我们将不起眼的小花,编织成一首无法完成的青春的诗剧。我是在某个夜晚的梦中,看见这些的,于是,如获珍宝般得将他们置于掌心,决心再次用回忆来打磨曾经的青春。2 H% A) X, `1 t1 ~" e
我开始使劲回忆,直到发现记忆里的渐失,值得纪念的生活,厌世的情绪,断裂的片段。努力摆脱着被现实生活的异化,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得变成甲克虫,重蹈〈变形记〉中的遭际。我们彼此之间的隔膜,小于我们各自于生活的隔膜,我离你们很近,离生活却无比遥远。8 H3 |3 ~. c6 _, ^6 a, \- E
在新的学校,没有人像你们那样站在长长的走廊里,看着地面水渍的反光,没有人会拿着厚厚的西方哲学史在数理化的压迫下,倔强得争斗,让思想突出重围,没有人会在我身边争执着诗的意想,古诗词的韵律,你们的离去,似乎也同时挟走了一个时代的告别,而如今,我孤独得在这里回想你们,所得的也仅仅是你们离去后的背影。
. H: t9 A$ ^7 e. [5 u5 N: O小狐狸对小王子说;“一个人和谁相处熟了,恐怕那面是要哭的。”是的,我们会为离别而哭的,当我们被风吹走,被道路分隔,散落在天涯的时候,我泣不成声。
6 X' W4 ^2 _: Q$ S" G6 F( B* s) q朴树唱着,永远忧伤的声音:
1 b1 d' O9 @% q$ A* d) ] “ 那些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得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它身边/如今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吗?他们还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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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q) d4 G+ K$ V 文字的节奏终于停顿,不是因为夜深了,人倦了,而是因为,我无法在哭泣的时候顺畅得写字,屏幕在我的眼里,已经班驳,迷离。而我在现实与记忆,黑夜与光明里,无奈得摇摆,犹如疾风骤雨将至时刻湖面上孤独的小船,想要上岸却无法驾驭。& b; Z7 x0 B" v+ z( A
我在思考着,一些行为,一些判断。我曾经所作出的选择,是重还是轻?- a D5 g8 {: Z0 X" t6 |3 c7 J
我原可以选择光明,选择轻松得活着,选择和某个人谈一场单纯的恋爱,朴素的叙述,毫无代沟得交流平凡的话题,衣服,食物,游戏,等等。只可惜,某些时候,我无法左右自己的选择。于是,我就这样将躯体抛弃在光明里,让心灵在黑夜中沉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