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个故事】衾——送给楚楚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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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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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良生 發表於 2013-12-27 10:04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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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苏良生, 楚湘竹, 幕风轻湘

几度夕阳斜，醉梦不知处
挑灯遥望月，长河滚滚流; H# \- X' ?) u% M4 k8 E

长沙的丞相府夜时灯火依旧通明，我坐在床塌上感觉着萧冬方过后的温暖6 B- @  ~$ h2 j
姐姐扶在案前一个人看书，灯光幽暗，闪烁在屋子里摇曳生姿。
我累了，揉了揉眼睛看姐姐丝毫不困，端了杯茶给她，笑容间有默契地对视。
姐姐放下书，温柔地看着我的脸，笑着说我越来越像她了，但我比她年轻，年轻许多，她说恐怕她死的时候我还是美丽的女子。- A& b. K  D; d
我握住她的手指，指尖上染上了新墨的痕迹，我说我或许会比你早死的,然后姐姐只是笑笑，没有做任何表示，大概她以为那是不可能的。* u, j6 `3 Q* z& \, e: R
那夜，我们谈起了姐姐的故乡，一个古老染着历史痕迹的城市，咸阳。. q7 m5 ]. k# |4 h  z( [; j

姐姐，咸阳在什么地方？& |! \5 A" i- o$ _' _$ B4 l
咸阳？咸阳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为什么姐姐出生在咸阳？) c2 j* \; S& U0 R% y8 a) ^2 H2 p( D
……那大概就像是你生在长沙一样。
我懂了，姐姐想回咸阳吗？
想，但是现在我回不去了。
那我替你回去吧。
那你去吧楚楚，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T8 z0 p9 b; r, y" A; W
为什么？% k  a- I1 @+ |6 S$ G/ S' Y
因为我想自己的灵魂归乡，等你老了，死在那里时也就等于我死在了那里。( W! {, q/ {3 L$ E2 y  [) \
那姐姐为什么不自己回乡呢？7 ]! b$ `% a2 c/ m" V
因为我现在属于这里。
姐姐想让我永远留在那里吗？即使是个流民守着一间破旧的瓦房也要留在那里吗？3 ]# h# ?4 s! |0 r8 s" D2 b$ @
对。
那好，我去咸阳。5 Z. |( x9 ?( Z& a; z
去了咸阳就永远都见不到我了。. C% h3 j- |. l* {
我知道。7 Z# o3 `: s* s7 M
那明日我送你启程吧。
这么快就要去吗？
我想现在就送你走。
……+ W5 O' O1 @" O
1 U' V9 R; }# n8 {  U
那晚的月亮格外的银亮，我哭着躺在床上，枕上流满了我的泪，姐姐背对着我，我猜她一定是微笑的睡去，因为明日我就背负上她的梦回她的家乡了。
姐姐生在咸阳，然后来了长沙，孤单地继续活在这里，并对一个人发誓她这个身体和心要一辈子留在楚国。
我生在长沙，我曾以为或许几年后我也会有个明亮的仕途或者有个优秀年长的夫子，可是我却要远走他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v* p9 Q% |1 x5 @1 L1 y
第二日太阳爬上来时，姐姐租了辆马车送我上路，我挑开翻飞的帘子望着渐渐远去的姐姐的身影，心在一起流泪。
秦国的路太漫长，去咸阳的路迂回得像是百转的河流。+ G  G( L! P1 z  _! b
秦国不似我想像中的冷，我曾以为楚国的沉迷文风混合着低沉的政治是世道的常在，而咸阳城里却热闹得锣鼓喧天。
这城市里的许多人，许多，都带着狂放的笑，笑声一起浑厚的赛过艳阳温暖人心。
在这里我不得不加了几件衣裳，满心快乐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想像着我会生活得快乐。
' {2 p4 H) Q: |
入城时，秋慧来接我，门开时她说我的样子果然和姐姐是一样的，完全的，没有一丝的差别，只是比姐姐年轻些。
年轻的，还带着稚气的我，秋慧的话我记在了心里，想着姐姐曾经也是沉静的欢笑。
我记起了姐姐喜欢写的书信，一股股的心流荡漾在笔尖，我睡在咸阳的第一夜，给姐姐稍去了一封信。
后来的日子里，我认了一位先生，苏良生，一个穿着皮靴威仪的男子。他常拿着帐目一目十行的检阅着，城里的大小货源都一统明了。8 T- v  Z( P9 v9 N; p
他常常出门，一去就是几十天，回来时，马车上载回来的是成箱的银两，记得有一次他几分怨怒的说进一座城时被拒绝入内了。5 S( D! [8 M. ?9 l+ z. g
我笑了笑，说这样赚钱太难，不如我把先生租出去，保证会赚很多钱的。! T& T: D: E3 K4 i
我说话时，易水寒走过，他大手拍在我的肩膀上，调笑地对着苏先生，他的多年知交说我治商的想法还真是大有后浪推前浪的势头。7 _! A1 k2 y: ?$ @: B
然后先生问，租他什么。' p( {5 L0 ]6 K8 o! t, [. h# V
我答，先生这样的男子若别的姑娘想抱一下，就要交十两银子，别国的要加倍。

没过多久，秋慧和易水寒有了个孩子，我到现在也无法清楚她那奇怪的名字，而且也不甚喜欢。
秋慧说她的孩子她喜欢，我笑，当然，谁的孩子谁都喜欢的。
那是乖巧的孩子，我想着我的年纪大她不了许多的，却成了长辈，在这里我老得会快些。% z9 `- G9 H1 N- Z' j$ u  j
除了最开始时我还会在秦国看到姐姐拜望的身影外，后来就不曾再见她了。
那时候我喜欢去东吴，东吴里有个单鹤，他的娘子我认得，看到他的时候我会想到云子从前幽怨的容颜。2 q4 A" o. G' Z7 p4 k* l
和他讲话时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云子一直念而不忘的呆在他身边。* e  w) l2 m8 R; {
我记得很久以前在楚国时我就想有一座楼，高而锦绣，金帐银线的垂帘。3 Y! p% x! J) `. S3 K7 t
帘子内可以有许多美人，我看着她们起舞，听她们娱琴，或者欣赏那一笔宕墨的字画。
可终究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一个会把墨水甩到我身上的笨书童，和几个娇人可亲的丫鬟。
她们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8 V8 h! ?& b. m* [0 o3 B

那时候我还年轻，执起笔来为她们写过许多文字，然后惹得她们咯咯的笑起来，笑声比黄莺嘹亮。" o9 S/ N# K( A1 m+ t0 v/ n) Q
后来我很少写东西，便换了她们写，文字里有我，一个还依旧快乐而年轻的我。% p# d7 c, _$ \6 s* d
……
: J  i. ^6 @) N6 _7 l
我记得我走出那道城门，远远的看到翻飞的旗帜猎猎做做响时，心里的一切都静止了。
一个精致的恋情，在我年轻得可以于帐前跳舞时，曾经醉卧在席上，举起的杯子里半盏酒，递给他时，他的眼神蒙胧，抚摸着我的容颜。
那夜，我靠在他的怀里，咬着他的耳朵说，假如有一日他找到我向我提亲，我就嫁给他。
嫁，那时候我说得极容易，后来他忙，我也忙，忙时我从未再想过他。
而他来秦国时，路过我的府第，只请人送进一张帖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满满的全是他的名字。
我会用墨泼在纸上，看着他的名字变得漆黑一片，就不再看得到了，然后我和着朱砂，在黑墨的纸上点满了我的名字。

我背后的城依旧是威严耸立的，我踏出第一步时，门被紧紧地关闭了，就像是把我整个的一切关在了门外，永远的关在门外了。
闭上眼睛我昂着头向着火热的阳光，透过来的一片金红的颜色蕴在眼球上，我猜如果血流下来时，眼前也会是红色的。
我一步步地走过去，白色的衣裙看似翩然，如果那时候我是一只飞翔的鸟儿，我可以穿越一切的飞走……
我立在阵前，望着他带着头盔的面容，峻而冷，眼中没有怜爱。
我记得我曾说他像是一块石头，坚硬的，除了最锋利有力的斧子可以砍断他外，没有任何兵器伤得了他了。
那时候他还曾说，假如有一天我是兵器，杀他时他必死无疑。
可现在，杀人的不是我，想杀人的也不是我。, k6 l1 `" i3 z1 r1 l; u! a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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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马奔驰得极快，背后的兵勇敲击着鼓声震天，他挥手示意弓箭手放下手中的武器，高高的立在我的面前。3 Y% U0 T$ e. S* D( R4 l& G3 |% `
为什么一个人来？
因为我只有一个人。9 V  }  k& n7 g$ G
背后的城墙上躲藏着许多双眼睛看着我，我白色的衣裳在他们眼中像是降城的旗帜般碍眼。5 t# ^0 k9 a% P1 B2 j
你若降了，我保你。
我身后有需要我保护的人。
他的声音还是深沉的，眼神中不曾有动摇，而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三刻，我为先生的誓言，我答应过先生等待三刻的。: T' L- }1 Q: S$ [! C) Y
最后有一句，他问我为什么以死护城？
我记得我曾经对他说，我不曾对任何城市有过任何眷恋的，而我要留在咸阳，永远的留在这里。! y3 Y( f  w3 Y9 u& d$ n9 d' L
完成一个梦，一个远在长沙的身心无法完成的梦。$ h3 r% c5 Q0 y8 y% R
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了，秦衾为柩。4 o! g& p$ R" @! w

我的血是热的，太阳也是热的，我好久不曾在阳光下停留了。
终在这时感受着真实的温暖，鲜红的颜色，一起落下了帷幕。
那时，我脑海中想着先生，他坚实的信念，有神的双眼，和每回城时掂量着银子时的笑容。! r( u: p; Q$ I1 _8 }
想到了轻舞带着面纱的脸，双眼美丽；想到了笑笑优雅的舞姿，脚踝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做响，
许多人，许多的面容突然间清晰，然后消失得不见……. Z1 ?, h6 \; Z' S! `; x9 J- S, O' G

黄土地上，我不再呼吸了，时间过得很慢，我伸出手，发觉自己无法触摸到自己的身体。
银月孤寂地照在我的身体，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躺在无数的尸体中间，沙土盖在脸上。
先生的脚步近了，我回过头去，看着他半弯着腰身寻找着什么，不多时抱出了我。) ?% T9 b, W0 _6 N
那张脸上，是沉静的，孤单地维持着死时的样子，看着先生抱着我走向城门时的背影，城门开时里面吹响了熟悉的号角，我的泪突然洋溢出来，滴在了城外我站着的土地上，泥土吞食着泪，然后地上有个泥珠。
我飘着一起进了城，易水寒的盔甲上还沾着血腥的味道，道边上一列号角，嗡鸣的吹响着。  g! m$ X: D8 Q+ R" k
白色的衣裙随着风飘动着，犹如我脆弱的灵魂，我看着，然后手中的泥土被秋慧紧握在手里。3 }4 {7 Z/ S4 Q: z: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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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了秦土，下葬那天是个艳阳的天，夜晚下了雨，轰隆的雷声和闪电劈过。$ c: _! I$ @9 G/ y4 @/ b! W& |
墓前已经没有人，我跪在地上，雨淋下来打湿不了我的衣衫，我用手去接，雨滴穿过了我的手，顺利地滴在地上。
碑上简单地写着我的名字，是先生亲手为我立的。
我默默地为自己守候着，想着远在长沙的人已经知道了我的死讯，她或许会哭，然后微笑。
我终于，完成了她的梦，而我，走过了这短短的梦，梦回咸阳，然后死在梦里。5 O! Y. ]/ f+ t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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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城外陵寝中我的碑前，一个带着冷漠微笑的女子，摸着碑上的字，年轻的容颜上悲伤的怀念着。% a1 O( V0 m9 J& \+ z
我的灵魂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她，她对着碑说，她生在咸阳，也永远会留在咸阳了，这样就不会有思乡的苦和梦。
我呆愣着，想着她的话，一个圆梦的旅程。9 m* @7 I5 ], i" C% s6 n- d
她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然后我想她或许会踏上我的路，游走四方，身上穿着一样纯白的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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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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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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